贾迎春,是贾府中的二小姐,或称二姑娘,是荣府大老爷贾赦与一位姨娘(小老婆)所生,因此是庶出,且生母早死。她是在第三回迎接林黛玉到贾府时与探春、惜春同时出场的。书中描写她“肌肤微丰,合中身材,腮凝新荔,鼻腻鹅脂,温柔沉默,观之可亲。”可见她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,而且温柔、沉默,故“观之可亲”。就其身世而论,与探春基本相同,都是庶出;但其性格与心志,则与三姑娘探春大不同,并形成鲜明对比。她美丽善良,但是天性懦弱,更乏才情,对周围的一切,不闻不问,木然处之,人称“二木头”。所谓“二木头”,用小厮兴儿的话来解释就是“戳一针也不知嗳吆一声”。
在《红楼梦》中,迎春出场的频率并不低,但基本上是“配角”。她的故事,主要集中在第七十三至七十七回,以及后四十回中误嫁中山狼、被折磨至死。
第七十三回写贾母听说园中有人斗牌赌博,十分震怒,痛斥之后,责令对为首的几个人“每人四十大板,撵出,总不许再入。”这其中之一恰恰是迎春的乳母。乳母有此丑行,受此惩处,对迎春来说,是很丢人的事儿。因此,“黛玉、宝钗、探春等见迎春乳母如此,也是物伤其类的意思,遂都起身笑向贾母讨情”,而贾母则断然回绝:“你们不知。大约这些奶子们,一个个仗着奶过哥儿姐儿,原比别人有些体面,他们就生事,比别人更可恶,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……你们别管,我自有道理。”
电视剧红楼梦中的贾迎春乳母获罪,迎春自然“心中不自在”,而当邢夫人责备她“你也不说说他(指乳母)”时,迎春听了半晌回答说:“我说他两次,他不听也无法。况且他是妈妈,只有他说我的,没有我说他的。”可见迎春之懦弱。邢夫人离开后,迎春身边的丫鬟绣桔,一片好心,乘机向迎春提出了攒珠累金凤被盗的事。
迎春心中明知乳母偷了累金凤,但就是想“息事宁人”。绣桔实在忍无可忍,提出要到“二奶奶(指凤姐)房里将此事回了他”。
紧接着,迎春乳母的儿媳出场,她见绣桔要去回凤姐,于是反攻为守:既承认了累金凤是她婆婆所偷,但又表示,现在可以赎回来,条件是姑娘必须到老太太那儿去求情,放出她婆婆。而迎春立刻拒绝说:“好嫂子,你趁早打了这个妄想,要等我去说情儿,等到明年也不中用的。方才连宝姐姐林妹妹大伙儿说情,老太太还不依,何况是我一个人,我自己愧还愧不来,反去讨臊去。”
而聪明的绣桔,一针见血地指出:“赎金凤是一件事,说情是一件事,别绞在一起说。难道姑娘不去说情,你就不赎了不成?嫂子且取了金凤来再说。”聪明伶俐的丫鬟,更反衬出小姐的懦弱和糊涂。乳母的儿媳见迎春已无通融,而绣桔又揭了她要挟迎春的底,恼羞成怒,大放厥词,居然说迎春占了她们的便宜,花了他们的银子而且还把邢夫人牵扯进来。绣桔大怒,要与乳母之媳“算算账”。这时的迎春,又立刻制止说:“罢,罢,罢,你不能拿了金凤来,不要牵三扯四乱嚷。我也不要那金凤了,便是太太们问时,我说丢了,也妨碍不着你什么的,出去歇息歇息倒好。”
绣桔听了这话,真是“又急又气”,“气”的是,小姐如此1987年版红楼梦贾迎春软弱不辨是非,任凭恶人为非作歹,“急”的是自己是小姐身边的丫鬟,累金凤被盗,是有责任的。但是作为丫鬟,亦只能泣诉而已。这时,迎春的大丫头病中的司棋,也勉强挣扎着过来帮绣桔责问乳母之儿媳。然而,就在这激烈争执的时刻,这位迎春小姐,居然“自拿了一本《太上感应篇》来看”!
累金凤风波刚刚在平儿的主持下处理得当,接着又出现了“抄检大观园”的闹剧。
对抄检大观园,是陆续在七处进行的,最后一处,就是迎春的住处。而恰恰是在这里,搜出了迎春的大丫头司棋的“罪证”,那个绣春囊正是司棋与其恋人表弟潘又安的私物。于是抄检告一段落。(见第七十四回)
忙过了中秋节之后,王夫人始来处理抄检中的事情,首当其冲,自然是司棋被赶出去。司棋毕竟是迎春多年的丫鬟,今司棋被逐,迎春确有“不舍之意”、“难舍之情”,而司棋“也曾求了迎春,实指望迎春能死保赦下的”,而迎春,一则“语言迟慢,耳软心活,不能做主”,二则“事关风化,无可如何”,终于不发一言,眼看着司棋被带走了。司棋临别时哭道:“姑娘好狠心,哄了我这两日,如今怎么连一句话也没有?”说迎春“好狠心”,也许略显过分,但为别人之事,无论善恶,始终一言不发,确是事实!作为贾府的一位千金小姐,何以是这样的一种人生态度?也许除了天性懦弱之外,庶出的身世,处境的险恶,周围强者如林,也是促使她选择了这样的“人生态度”的原因吧。
迎春的命运和处境是悲惨的。父亲贾赦,一味好色贪财,母亲邢夫人,性格怪癖;生母早亡。她的婚姻大事,也就由其父贾赦独断敲定,许给了所谓的“世交之孙”名孙绍祖者。而且“娶亲之日甚急,不过今年就要过门的。”(第七十九回)《红楼梦》第五回中迎春的判词说:“子系中山狼,得志便猖狂。金闺花柳质,一载赴黄梁。”[红楼梦-喜冤家]曲说:“中山狼,无情兽,全不念当日根由。一味的骄奢淫荡贪欢媾。觑着那,侯门艳质同蒲柳;作践的,公府千金似下流。叹芳魂艳魄,一载荡悠悠。”都预示了迎春婚后在孙绍祖的作践下,受尽折磨,时仅一载,即悲惨死去。八十回以后所写,亦大抵如此。随从迎春的奶娘回贾府请安时,“说起孙绍祖甚属不端,姑娘唯有背地里淌眼抹泪的,只要接了来家散诞两日。”接回家来以后,迎春“哭哭啼啼在王夫人房中诉委曲,说孙绍祖一味好色,好赌酗酒……”说得王夫人及众姊妹无不落泪。她心中想念着姐妹们,挂念着大观园紫菱洲昔日的住房……住了三五日,孙家已派人来接,“只得勉强忍情做辞了。”后来,在贾母生病,且“日重一日,延医调治不效”的情况下,迎春重病的消息传到了贾府,贾母闻说,悲伤不已。不多时,“外头的人已传进来说:‘二姑奶奶死。’”因为正值贾母病笃,贾家的人都不便离开,故迎春之后事,“竟容孙家草草完结。”(第一○九回)这个“温柔沉默,望之可亲”的美丽的小姐,就此走完了自己的短暂的一生。